法國新反資本主義黨—革命者(NPA Révolutionnaires) 譯 │真正的連續性與虛假的決裂 從資產階級的角度來看,18世紀是擴張和見習的世紀;19世紀是生產和統治先前社會的世紀;20世紀是組織和世界大戰的世紀。21世紀有望成為一個封閉的世紀。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反映了這一變化,他公開奉行旨在掠奪鄰國並破壞昔日歐洲盟國的對外政策,以便與中國對抗。同志們,我們得承認——沒有人預料到格陵蘭島的插曲!從無產階級的角度來看——歷史弧線更短一些——19世紀是理論與組織的世紀,20世紀是戰爭與革命的世紀。21世紀在繼續這些未竟的任務,有一個強大且全球化的無產階級,但沒有國際組織。以這種方式提出帝國主義間競爭加強的問題,才能理解美國政策(無論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治下)的連續性,是旨在通過貨幣與軍事力量維持經濟支配。特朗普只是擺脫了聯合國的民主外表、世貿組織的和諧,並凸顯了一個基本真理——自冷戰結束以來,北約就已是一種過時的交易了。真正新奇的是,歐盟的經濟脆弱性和政治弱點被暴露無遺。儘管有烏克蘭戰爭,它也未能成為一個協調的帝國主義軍事力量。因老化且受制於共同貨幣,現在的歐盟是帝國主義鏈條中的薄弱環節——一個資產階級間的競爭加劇的俱樂部,埃馬紐埃爾•馬克龍治下的法國正在聲索的中心角色。 │新的失衡:特朗普的操作的真實含義 我們越來越多人同意,資本主義終將被歷史淘汰。但是,援引一種永久危機作為解釋,這往往更像是在馬克思到列寧的無價著作中進行一場朝聖,而非去重新啟動那種本該用於組織一個如今已接近全球絕大多數的工人階級的政治資本。我們所目擊的並非一種沒落——即資本主義核心結構的解體——而是其矛盾的加劇。同樣,把世界劃分為一個統一的西方和一個全球南方的框架,或把俄國和中國描繪為被支配國,難以說明帝國主義當前的重組。而且確實,帝國主義發生了變化。雖然它仍是資本主義的最高階段,但其內部構成要素之間的關係已經演變。一些常量仍然存在:競爭加劇、貿易戰和關稅戰、世界市場的碎片化以及區域戰爭,這些不是原因,而是內部失衡的症狀。它們不是資本積累失衡的起因,也不是資本擴張與民族國家(État-nation)框架發生衝突的起因。同樣存在明顯的新情況。中國不再是一個被殖民的國族(nation),也遠非一個單純的巨大工廠,它是一個擁有現代階級結構和龐大而集中的無產階級的社會。美國仍是世界第一強權,但特朗普那種粗暴談判風格,並非是在面對同中國日益增強的對抗時的力量示威。相反,它幾乎無法掩飾資產階級的物質脆弱性,包括其亟需重組的生產性基礎設施。而真正的新奇之處就在這裡:以特朗普主義為代表的威權轉向。推動社會戰爭(這是強加威權轉向所必需的)需要時間——而特朗普通過對俄國採取和解態度(讓那些陷於冷戰“陣營論”的懶惰馬克思主義者自認倒楣)並破壞歐洲,來爭取這個時間。歐盟則會舉債、重新武裝、動員資源,並在試圖現代化其生產體系以保持競爭力上浪費寶貴時間。特朗普還通過挑釁已經料到的社會抵抗(這對於那些還相信市場邏輯與民主是相容的人來說,是多麼糟糕啊)、攻擊大學校園、煽動種族主義的國族主義以分化無產階級,以及在女性與性少數權利上倒退,來為自己爭取時間。最後,通過常態化在加沙的恐怖,特朗普及其盟友積極鼓勵公眾的冷漠與被動。支援這種新時局的那部分資產階級,其目標是與中國的直接對抗。的確,從布宜諾賽勒斯到布達佩斯,特朗普已然成為一個國際反動的旗手。但其主要目標在國內:準備一場內戰(也就是資產階級社會內的一場階級戰爭),作為與中國的世界戰爭的國內對應。我們作為共產主義者的任務,是準備好一代人,以應對如今已成現實的這一可能性:把帝國主義戰爭轉化為階級間的內戰。 │正確地提出世界大戰的可能性 全球的軍事化是一個不可否認的趨勢,並非僅是週期性的。軍界高層公開談論一個為期十年的努力,讓歐洲補上自己的落後。如果軍事化是世界大戰的先決條件,那麼兩者並非機械聯繫的。世界大戰,作為帝國主義間競爭的表現,將是地區衝突全球化的頂點,而這些衝突今天已擴展到三個大洲。演變很快,正如前兩次大戰所顯現的那樣。但前兩次都有前兆,而且這些前兆尤其反映出,缺乏公開衝突的可行替代方案。這就是為什麼必須要深入分析。米蘭會議之後的巴黎會議,正意在於此。在得出局部或片面的結論之前,核心是要理解這些競爭的真實動態。否則,我們就會有風險,把當前時期貼上潛伏的法西斯主義、永久戰爭,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戰開端的標籤——這些說法雖簡單易懂,但最終會令人迷失。此類觀點會使我們接受“較小的惡”,將階級社會視作為對野蠻的唯一防禦。唐納德•特朗普推動關稅戰,這是一種有雙重意義的策略。然而,他的真實目的可能在別處,例如通過貶值美元以維持美國的競爭力。但這並非最關鍵的問題。真正的危險將隨著其內部復興的失敗而出現,這可能標誌著嚴重且失衡的動盪的開始。 │我們的任務 總體的圖景是一個正在公開談論戰爭、進行軍事化,並且正在導向一場國際社會戰爭的帝國主義體系。在這一新的世界背景下,國際最初幾次大會取得的成果仍彌足珍貴。但也存在深刻差異。無產階級規模龐大,但尚未意識到自身力量。其缺乏建成的組織和國際協調。即使在工會層面,也未見到目前有任何真正的跨國行動,無論是美洲還是歐洲,而資產階級儘管內部存在競爭,卻仍然佔據這個陣地。國際反動攻勢——為明日戰爭做準備——要求革命少數派進行有意識且果斷的干預,特別是在1848年以來被資產階級放棄的民主陣地,以及仍存在的社民主義與史達林主義組織中。儘管如此,改良主義的幻想仍然根深蒂固。當然,這種幻想不再集中於受規制的經濟——看看綠色資本主義在幾個秋天內消退的速度便足矣。今天,這些幻想集中在代議制民主上,最近一波制憲議會的倡議便是證明,這些倡議被設計出來引導並化解社會憤怒。其它的此類操作還會繼續。儘管如此,無產階級與貧困化的中間階級仍在抵抗並起義——在塞爾維亞、希臘、土耳其與印尼——其規模是前所未見的。這些鬥爭充滿含混與困難,但正是其出路——以及革命者的介入——將決定當今的政治危機是否能被轉化為真正的機會,甚至成為革命性的時機。為使之成為可能,核心是為無產階級的政治組織而鬥爭,把革命少數派紮根於我們階級的日常鬥爭中。這意味著必須結合兩項核心任務:在組織層面,建立革命組織,鼓勵基於原則的協同、合作與對抗;在無產階級團結層面,重建工人運動——不要考複製過去,但要從中學習。然而,只有當革命少數派能夠與那些理解需要改變什麼以改變階級力量平衡的活動家(無論是否有組織)進行對話時,這些任務在即將到來的劇烈社會動盪浪潮的背景下才有意義。在此視角下,通過具體行動,才有可能在國際範圍內復興馬克思與恩格斯的迴圈——鬥爭、組織、學習,凝結過去錯誤的教訓並傳播未來勝利的經驗。簡言之:建設一個領導(direction)。 ***譯按:此文章在巴黎召開的第三屆國際主義力量會議(Meeting of the internationalist forces)上發表。會議於2025年5月16日至18日在巴黎舉行。此屆會議主題是「繼續辯論:國際主義力量的新會議」(To continue the debate: a new meeting of the internationalist forces)。